万鸟归巢的震撼画面，只因他的十年守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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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7月25日，连日暴雨后，天气突然转好，格外晴朗。
傍晚时分，记者跟随梁一元来到湛江市廉江安铺镇老村场下游两公里处，这里是雷州半岛九洲江的出海口，有着一大片保护完好的红树林。
夕阳慢慢落下，一群群白鹭陆续归来，越聚越多，当天空泛起红霞时，三千多只鹭鸟同时在空中盘旋飞翔，蔚为壮观，梁一元激动地欢呼起来。
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了数千只鹭鸟长留于此，待到秋天，南下过冬的候鸟加入，万鸟归巢的画面更加震撼。附近围观的村民表示，此般景象是从近两三年才开始有。
▲当天空泛起红霞，越来越多的鸟儿归巢
时光回到五年前，记者在雷州半岛却见到了另一番景象，田野里密密麻麻的捕鸟网，夜晚不时传来猎枪声和鸟儿的哀鸣声，几百只候鸟被宰杀后铺满晒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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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，曾是“鸟的地狱”
梁一元所在的安铺镇西临北部湾，是候鸟南迁的必经之路。2007年，梁一元承包下河插村老村场60多亩的农地，那是一块离入海口仅3公里的江中荒地，连上周边的湿地可达100多亩。
彼时的老村场杂草丛生，捕鸟网却是一片，已到入秋时节，偶有几只候鸟掠过，却不敢停歇。梁一元心生凄凉，“记得七八岁时，这地方的候鸟就像云朵一样，成群飞来时可以把太阳遮住，栖息的时候能把树枝压弯。”
雷州半岛一直都流传着吃鸟尤其是吃鹰大补的说法，而在经济并不发达的当地，捕杀候鸟也给老百姓带来可观的额外收入。
▲雷州半岛一直以来都有捕鸟食鸟的习惯，饭馆内，可轻易点到候鸟做的菜。
▲2012年，雷州半岛，田野里遍布一道道高十余米、长近百米的捕鸟网，夜里村民们用录音机播放鸟叫声音进行诱捕。
▲一只归巢的鸟儿被细细的网线牢牢地粘住，无法动弹。
▲一只红冠水鸡被当地的捕鸟网缠住，由于猛烈挣扎，最后被网线勒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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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的候鸟保卫战小时候喜欢用弹簧射鸟的梁一元，经常被父亲责骂：“候鸟是吉祥物，不能伤害。”
儿时飞鸟漫天的情景深深烙在记忆里，在那种无法言说的感情里，饱含着对自然的敬畏。他不忍心自己从小为伴的候鸟再遭捕杀，于是在老村场周边立下一块醒目的牌子，上面写着“伤鸟就是伤我”，对外公开发出保护候鸟的宣言。
▲梁一元在江畔等候鸟儿的归来。
然而，梁一元保护候鸟的做法也招来了以捕鸟盈利的当地人的不满。
2010年，几名外地人拿着猎枪来到村里射杀候鸟，梁一元告诫对方要保护候鸟，对方以“关你鸟事”回应，并做出一副要打架的阵势。梁一元毫不畏惧，叫来几个朋友助阵，对方见状后马上撤离。
后来，又有几名捕鸟者带着驯养的猎隼过来，准备捕捉候鸟。梁一元果断站出来制止，强硬将对方赶走。
为了减少侵扰，梁一元安装了铁丝网,增加多块警示牌，并养了十多条狗，候鸟迁徙季节他还雇请村民夜晚巡逻，而他自家本身也并不富裕，疯狂的举动让身边的很多朋友也非常不理解，说他是“颠佬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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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鸟行动迎来转折点2012年，是梁一元和他的护鸟行动的转折点。
当年11月，有媒体记者对雷州半岛的候鸟生存状况进行长时间的调查采访，在当地一些沿海村落，记者见到田野里遍布一道道高十余米、长近百米的捕鸟网，村民们用录音机播放鸟叫声音进行诱捕，候鸟夜间归巢时，很容易就会被网眼极小的丝线缠绕住，成为捕鸟者的囊中之物，甚至还有人用私藏的猎枪捕杀价值更高栖息在高处的鹰类猛禽......
记者装扮成为商人，向鸟贩求购候鸟，在一处隐秘的屠宰场拍摄到数百只候鸟被宰杀后晾晒的画面。
▲2012年，雷州半岛，简易的加工棚里，各种候鸟被宰杀后，制成鸟干。
▲记者拍摄到两只不同种类的小候鸟落入了猎人的胶袋里。
而当记者来到梁一元的老村场，这里仿佛就是候鸟的天堂，每天傍晚都有数百只以鹭鸟为主的候鸟在此栖息，没有惊扰。太阳落山后，身穿迷彩服的梁一元慢慢靠近江边，细数当天返巢的候鸟数量，并通过粪便辨别候鸟的种类以及健康情况。
随后媒体以《让候鸟飞》为题，将鸟的天堂和鸟的地狱作为强烈对比，连续刊登此次的调查采访，引发社会强烈反响，当地政府以及公益组织立即行动，大规模清缴捕鸟网以及捕鸟工具，鸟贩子被依法拘捕，不作为的官员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。
▲2012年南方报系对雷州半岛候鸟的生存状况以《让候鸟飞》为题进行整版报道。
报道让更多人知道以及理解梁一元的护鸟之举，同时也招来一些人的妒火。2012年底，梁一元接到一个中年男子的电话，对方以凶悍的语气说道：“听说你那边保护侯鸟很出名？搞得我们这边无啖好食，迟点我找些人过去‘看看’你。”面对这样的恐吓，梁一元已经司空见惯，只是淡淡回答，“欢迎你们随时过来。”
梁一元的努力得到了当地政府部门的支持，一旦接到有关候鸟的举报，派出所立刻出警。2013年11月，廉江市森林公安局缴获了一只受伤的灰雁，当时灰雁的翅膀已经折断，全身伤痕累累，干警带着灰雁慕名前来寻求帮忙，梁一元并不太懂得如何治疗，于是买来书籍，边学习边实践。从此，老村场又成为了“候鸟医院”，无论是森林公安还是普通民众，发现受伤的鸟，都会送往这里。
▲这只灰雁是2013年森林公安收缴后送来的，由于翅膀受损严重，康复后依然无法飞行，梁一元便将它收留在身边。
2013年末，梁一元用八十元从一名年轻人手中买下一只受伤的黑翅鸢，准备带回去治疗，这是一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有年轻人偷偷跟着他到老村场，当看到梁一元在“候鸟治疗室”内对黑翅鸢包扎治疗后，彻底折服。梁一元语重心长对他说，“年轻人有手有脚，应该出去打工，不能捉鸟卖钱。”
次年春节，这名年轻人专程跑来告诉梁一元，“叔，我现在已经去城里打工，以后不会再捉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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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一处“桃花岛”
到处处“桃花岛”
时隔五年，媒体后来的报道给老村场冠上“桃花岛”的名号，梁一元曾尝试种上桃花，但由于水土不适，始终没有成活，尽管“桃花岛”没有一株桃花，但并不妨碍它就是候鸟的天堂。
▲傍晚，大批白鹭陆续返回红树林栖息。
梁一元兴奋地告诉记者，这里的候鸟数量已从2012年的几百只大幅增加到如今的数千只。走入“桃花岛”，门口显著位置已挂上当地政府授予的“安铺候鸟保护区”牌子，远远可见两只家鹅正与笼里的两只灰雁激烈“拌嘴”，一只灰雁是当年森林公安收缴后送来的，由于翅膀受损严重，康复后依然无法飞行，梁一元将它收留在身边，另一只则是最近当地民众送来的，还处于医治期间。如今看守的狗只剩6只，而在捕鸟最猖獗的时期，梁一元曾一度养了12条狗。
和五年前相比，老村场变得更加井然有序。
修整过的果树区和茅草区是候鸟栖息地方，“候鸟医院”用于医治受伤的鸟儿，新建的一间平房是候鸟文化室，当地学校组织学生们来参观时，这里便成为了“第二课堂”用于学习候鸟知识；旁边一个用啤酒瓶搭建的小屋格外抢眼，供观鸟的游客休息，如今岛上还修建了3口人工池，每当遇上恶劣天气，鸟儿觅食困难，梁一元就会从集市买来小鱼投放到池里。
▲啤酒屋外，梁一元为体虚的生病大雁精心调制食物。
如今，梁一元不再是当初“一个人的保卫战”，爱鸟护鸟的风气已经在当地扩散，一旦发现有人捕鸟、食鸟，便会有群众出面制止或向镇里举报。
傍晚，安铺派出所，一些老人家带着孙子早早坐在水泥墩等候，随着夜幕降临，黑压压一大群麻雀突然出现在上空，不断盘旋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，最后栖息在派出所门前的两棵大树上。因为它们的存在，一定程度上拉近了警民间的关系。
今年5月中旬，妻子突然腹部疼痛，检查结果出来，一看是早期宫颈癌，梁一元顿时崩溃。当他颤抖地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，护士发现这个名字特别熟悉，原来你就是媒体上报导的那个民间护鸟人。全科室为此开了一个协调会，尽可能为这位社会善人的妻子提供便利。由于诊断及时，妻子的手术十分顺利，感激医护人员精心医治的同时，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也笃信这是他多年保护候鸟积下的福德。
随着妻子的慢慢康复，梁一元和儿子开始修整“桃花岛”上的果树和茅草，为两个月后大批到来的候鸟提供最佳的栖息环境。
▲梁一元的儿子梁主国大学刚毕业，趁着最后一个假期，他也过来帮父亲打理“桃花岛”。对于父亲多年来的护鸟之举，他和姐姐一直都非常支持，认为父亲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。
谈及未来，梁一元说，想在安铺大桥旁边设立第二个保护区，同时他还想学习更多的候鸟知识，广东人鹤鹭不分，总习惯把大白鹭说成白鹤，但有一次他很确定自己看见了鹤，旁边的爱好者告诉他那是一只白鹳，极有可能是东方白鹳，国家一级保护动物，他希望能够辨别更多种类的候鸟，为鸟类专家提供参考资料。
从一处“桃花岛”，到处处“桃花岛”，这是老梁朴实的梦想。
| 视频：十年，从“地狱”到天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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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南方+、南方视觉
编辑：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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